【专家论坛】北京师范大学教育学部邓猛教授畅谈培智学校绘本教学

在儿童的眼中，世界犹如万花筒一般，有着五彩缤纷的色彩。在儿童的世界里，石头会说话，小树会唱歌，动物会开派对……万物皆有灵。在想象和游戏中，儿童享受着童年的快乐，以创造性的方式模仿、学习成年社会。想象的世界需要想象力来扩展，童心的世界需要快乐来填充。

孩子一旦养成阅读的习惯，教育就成功了。成人总以为要教给孩子什么知识才是最重要的，却未意识到儿童的感知特点、学习方式与成人并不相同。著名心理学家皮亚杰的研究表明，儿童认知发展遵循“感知运动→前概念→具体运算→形式运算”的基本规律。其中，在感知运动与前概念阶段，儿童是通过游戏与故事（童话）或者二者的结合来体验、探索外部世界的。因此，对孩子来说，世界上最美妙的并非播音员的声音或者艺术家的表演，而是父母的陪伴，是爸爸妈妈饱含深情的声音；再富裕的生活也比不上一个给孩子讲睡前故事的妈妈、陪孩子玩耍的爸爸。

多方面数据都表明，中国人年均阅读量远低于欧美国家；跟同样重视教育的以色列相比，更是不到他们的十分之一。是什么阻碍了中国人的阅读？原因是多方面的，如亲子阅读习惯的缺乏、早期阅读兴趣培养不够、语文教学的僵化，以及阅读材料的粗制滥造等。尤其是传统的语文教学教材与教法过分关注知识学习与思想的深度挖掘，忽视了广泛阅读及兴趣的引导，在一定程度上束缚了儿童阅读乐趣与想象力的发展。我们应当将最美好的东西，给最美丽的童年。绘本就是最美好的东西之一。哪个孩子不喜欢听故事、读故事？在物资匮乏的时期，一本小人书或连环画可以成为一个孩子最珍贵的礼物，小伙伴们或围在一起读，或课前课后传看，直到读破读烂还舍不得扔掉。随着社会经济的发展，更加精美且具艺术性的绘本层出不穷，不仅为亲子阅读提供了丰富的资源，也为学校教学提供了教材教法的补充与扩展。教材绘本化，绘本作教材，二者都找到了自己的新角色与新使命。

顾名思义，绘本是“画出来的书”。与普通小人书或连环画的以画衬文、文主图辅不同，绘本图主文辅，甚至“以图叙事”，是一种具有鲜明的儿童本位和独特个人风格的艺术形式。绘本用图画或图文结合的方式叙述完整的故事或传递信息，是图文合奏的艺术，是儿童文学中一种特别的表现形式。绘本使用丰富多元的艺术手法、美术造型、色彩等视觉符号来凝聚情感、塑造张力；绘本的图画往往经过精心的设计，以精美的艺术形式呈现。图画并非文字的附庸，而是图书的生命，文字和图画用不同的方式来表现同一个主题。假如用数学公式来描述绘本（图画书）的表现特征，可以这样写：文＋画＝有插画的书，文×画＝绘本。

许多成人误以为绘本仅仅是孩子阅读的作品，甚至不屑一顾，认为是小儿科。事实并非如此。绘本并不是仅仅为儿童而作。绘本有益于改善传统亲子关系，它包含着浓厚的文化气息与生命意义。成年人更应该读绘本，在绘本阅读中跟孩子共享快乐美好时光，也共同受到真善美的教育，净化洗涤心灵，追求一颗蓬蓬勃勃的童心。例如，很多父亲喜欢和孩子一起读的第一本绘本是《我爸爸》。在第一次读到这本绘本的时候，无数人不禁热泪盈眶，脑海里会迅速浮现出小时候和自己父亲在一起的美好时光。这本绘本使用的是金黄色，这是太阳的颜色，绘本里也多处出现金黄色的太阳。父子之间好笑而温暖的生活片段，描绘出儿童心目中父亲作为英雄、伙伴等多种形象，浓浓的父子情跃然纸上。作者必然有一个美好的童年，有和父亲美好的回忆。任何一位父亲如果没有留给孩子这样的回忆和感觉，都是人生的缺憾。大道至简，莫不如此，简单的绘本故事，优美如此，能量无穷，一直如斯。

又如，绘本《母鸡萝丝去散步》的故事简单、明快、有趣，特别符合儿童心理发展特点。这本绘本用细腻的笔触描述儿童眼中的世界，充满想象和童趣。该绘本用了明亮温暖的黄色与红色为基调，营造出欢乐、美好的童话世界。绘本文字很少，充分体现了绘本“1+1>2”的根本特征，也就是图画加上文字远远超出二者单独的力量。绘本的情节非常细致，需要仔细观察与猜想才能理解其中蕴含的智慧与幽默。但是，幼儿往往能够观察到成人难以察觉到的或者忽略的细节。绘本中，狐狸的贪婪狡诈，母鸡的大智若愚，神态传神逼真，说明作者非常了解儿童的观察视角与阅读旨趣，给儿童创造了美好动人、幽默有趣的故事。儿童天然与各种动物亲近，使用各种动物并拟人化地表达，走进了儿童的心灵。绘本中的每幅图片都是精心设计的，体现了作者一丝不苟与严谨细致的精神。每幅图片中隐藏着多个细节，例如，青蛙、蝴蝶、老鼠、山羊等，既增加了绘本故事中不同角色的参与感、代入感，又给孩子提供了更多的素材与情节，吸引他们不断去寻找、观察和发现，体验重复阅读的乐趣，在大量重复阅读中逐步加深对绘本的理解。狐狸与鸡的故事自古流传，每一次演绎都会带来欢乐，而文化正是通过经典的不断演绎来传承与发展的。

培智学校学生具有低龄化特点，且受升学考试影响较小，更有必要和可能利用绘本等多种教学资源，创建美好生态课堂。近些年来，随着培智教育的发展与变革，教材愈加丰富化、多样化，地方及校本特色逐渐显现。利用绘本材料进行课堂教学成为许多学校和教师的基本选择，一些学校甚至建设绘本馆、绘本教室来推动绘本教学。尽管如此，我国培智教育长期存在的教学资源缺乏、教学方式落后的难题并未得到实质性改变。以训练而非教育为目标的功能限制模式始终占据主导地位，使学生的知情意行等自由而全面地发展受到阻碍。对生活技能的过分关注剥夺了学生对真善美、丰富完整的社会生活的追求；关注缺陷而非潜能，对学生的过低期待导致层层预设与规范，学生的探究与建构受到局限。绘本更多地被用来教学生活技能，童趣与人文被肢解，审美与想象被过滤。

一些教师总是习惯于一定要教给孩子一些大道理和实用技能，却忽视了图文自己就会“说话”，儿童自己就会感受；教师应该帮助学生插上想象的翅膀。当前许多培智学校自创的绘本类教材要么过于简单枯燥，要么局限于衣食住行；再加上教师能力良莠不齐，校本教材往往陷入低质无趣、不真不美的窘境。培智学校教师对学生往往期待过低，怕学生听不懂、学不会，因此选择的绘本经常过于简单，教学的方式停留在反复机械地讲解阅读。这样的绘本教学是说教而非建构，是灌输而非探究。因此，加强培智学校绘本教学的研究刻不容缓。

绘本的最大特点是图文并茂，而图示是帮助儿童理解绘本内容、学习知识、形成概念的最好支架，这是教学的重点，也是教师指导的关键点。绘本《猜猜我有多爱你》中兔子爸爸为我们展示了支架式教学的生动案例。他一步一步地引导小兔子体验探究“远近距离、高矮长短”，体验情景、建构概念、情感共鸣等，无不体现最现代的师生互动创造的教学理念与方法。因此，教师首先应该更多地阅读、鉴赏绘本，提高儿童文学修养与素养，这是绘本教学的基础。其次，教师应在教学和绘本阅读过程中重铸爱心与童心，这是绘本教学的首要原则。没有爱心与童心，不可能俯下身子来和孩子分享互动、共同建构。第三，绘本教学要遵循听（接受）、读（体验）、讲（分享）、做（应用）、想（联想）、演（创造）等步骤，有机结合、穿插进行，并依据儿童的兴趣与认知发展规律，打开学生心灵的窗户，启迪智慧，注重儿童思维解放与潜能开发。第四，要精心打造多元的阅读环境与情境，推动绘本教学。要做到每所学校有绘本图书馆、儿童图书馆、专业的绘本教室、儿童剧场等，做到每间教室有绘本，每个角落有书读，在基本的环境创设中培育阅读文化，为儿童营造一个至真、至善、至美的绘本世界，为学生提供生命全程的课程、生命尊严的教育。

本次专题的几篇论文从不同的角度对培智学校绘本教学进行了讨论。王琳琳等的论文探讨了绘本的艺术与审美价值，并对当前培智学校绘本教学的特点进行了分析，倡导更具人文价值与丰富多样的绘本教学策略。江小英的论文从绘本教学的角度对培智语文课程标准进行了解读，提出了差异分层、图文结合、情景教学等具体策略。李玉影等的论文探讨了特殊教育视角下绘本教学的特征，并倡导利用绘本教学推动教学改革，走向综合、支持、融合、生活的育人模式。三篇论文恰好从宏观抽象的理论探讨、中观具体的课标解读、微观应用的教学策略层面对培智学校绘本教学进行了初步探讨，希望抛砖引玉，为我国培智学校绘本阅读教育与教学改革添砖加瓦。